爱萍在“死人”手上失了身,家里为此事伤透了脑筋,她自己倒是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照常出出进进,并且坚持把小学的书读完。读完了也就完了,也不备考,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夕峒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把我嫁出去吧。”
这样,爱萍嫁给了尧松。两个人结婚时都不到法定婚龄,夕峒利用自己多年经营下的人脉,给他们打了假的年龄证明,才算闯过这一关。
爱萍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笨的人,嫁给尧松之后,日子过得非常沉闷。可能主要是因为尧松自己没什么想法儿,大事小事都听爱萍的,而爱萍也逐渐适应了这种局面。
尧松是一个孝子,曾对父母言听计从。爱萍嫁过来之后,有些过不习惯跟尧松的父母在一个房檐下生活,便谋求跟尧松另处居住。这在伊孝家庄是很稀罕的事件。撇开父母而另觅居所,等于实际上的“分家”,尧松是家里的独子,“分家”就是分开住,两个锅灶做饭,各自独立,互不干涉,这样的政策对外人可行,若是用在自己家里人的身上,多少有点儿不敬不孝的意思。尧松的父**一开始持坚决反对的态度,但是爱萍不依不饶,表示如果尧松不支持这个建议、与他父母分开过,她就离开尧松,在尧松左右为难的情况下,他的父**带头妥协了,同意为他们小两口单独营造一个空间——将连在一起的四间房屋一分为二。
许多人,包括爱萍的父亲**,很难理解爱萍的做法儿。爱萍素来木讷、低调儿、内向,不好出风头儿,所以就想不到她会在尧松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儿来。再说了,尧松在家里是独子,尧松的父亲**身体都很好,不但不致成为累赘,他们小两口日后生了儿育了女,还可以得到老人的帮助呢。他们至少可以帮忙洗洗褯子呵。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另立门户呢?父亲夕峒和**便做闺女爱萍的工作,但是爱萍有自己的主意。爱萍说我要的就是自立门户的感觉,我虽然不是男孩子,但是我要尝尝男孩子才有的这种权利。
尧松倒是没有说什么,尧松的父亲永蒲就很有些不以为然了:“你一个妇道人家要什么权利呵,莫非你老子是村里的支书,手里掌权,你也想手里掌权不成?”
爱萍说:“我想跟尧松两个人,想单独过我们俩的日子,不行么?”
永蒲说:“行啊,怎么不行呢?你、你、你、你有本事,我们全家服了你了。”
为了彻底“独立”,爱萍又坚持在院子中央垒砌了一堵界墙,自己单独开了一个街门。这样才算是真正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而她跟尧松,在这个独立空间里开始了一段没有语言的生活。两人本来是小学同学,之前很熟悉了,按理说不存在相互陌生的问题,但事实上自从两人结婚以来,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就几句话:吃饭吧。起来了么?下地去吧。门关了么?睡吧。爱萍不准尧松动自己,刚结婚的那阵子天天晚上和衣而卧,后来干脆让尧松睡到了炕旮旯里。豆角湾的阴影挥之不去是一个方面,使她对夫妇之事充满厌恶;另外,爱萍心里只想着一个人,那就是圣人。不知不觉中,她把自己定位成为圣人的妻子,圣人不在身边,她要为圣人保住贞操。嫁给尧松之后,她从未提及圣人的名字,但是心里却始终没有忘记圣人。她想,或许这种坚守毫无意义,但是她要让自己给自己做主,能坚守多久就坚守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