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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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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悄然的穿过繁华的街市,缓缓的停住。
  车帘打开,曾管家的面容出现在马车之外,“娘娘,到了地方了。”
  墨迟从掀开的车帘朝外看了看,并无她想象之中的灯市繁华,眼前只有一条略微发暗的长巷,马车是停在一扇漆黑小门前的,两盏风灯在黑夜之中随风飘动,若不是风灯上写明了春风搂,墨迟几乎以为曾管家将自己带错了地方。
  这就是风媚儿住的地方?胡国京城最纸醉金迷的销金窝?这里不应该是门庭若市的吗?尽管从未去过这种地方,不过照这样看来,门前如此的清冷,靠什么赚钱?安静的如同普通的民宅。
  长巷尽头传来滴答的马蹄声,墨迟抬眸看去,沈傲月策马驶来,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既然他也跟来了,那就是这里不会错的了。
  放心的下了车,曾管家在前引路。
  墨迟好奇的四下张望,门里与门口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景象,门口看起来丝毫不起眼,而门内则是华灯初上,点点的灯火如同繁星一般星罗棋布在院中,将院子照得错落有致。院子是按照南岳常见的江南园林布置的,让看惯了北胡大开大阖宅院的人顿时有了一份新鲜感。院子里九曲十八弯的人工河蜿蜒其中,河面飘着莲花灯,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形态各异的大小拱桥将被人工河自然分割开来的亭台楼阁又巧妙的连接在一起。
  亭台楼阁是围绕中间的一个硕大的舞台呈星型放射分布的,无论处在哪一处只要一推开窗户,就能清楚的看到中央那座大的平台。每个楼台都是轻纱弥漫,如同仙境一般。
  奢华。墨迟乍了乍舌,这里竟然比南岳皇宫的御花园还要华美上三分,只是少了那一份皇家的威严罢了。不愧是胡国第一的青-楼,也难怪冷瑜流连其间了。这里真正的做到了妖而不俗。
  只是这号称胡国第一的青楼此刻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硕大的地方好像只有墨迟一人独立,就连曾管家和沈傲月也在墨迟出神的打量四周的时候,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墨迟的心里一紧,“有人吗?”她走到了院子的正中,依然不见一个人影,于是放开了声音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在院子里飘荡,却没有人回答与她。
  “请问。这里有人吗?”轻轻的咬了咬自己的唇,墨迟又问了一句,她的声音有点飘忽,被人丢弃了吗?望着空荡荡的宅院,唯有她的影子与她相伴,一股难言的寂寞缓缓的爬上了心头。
  这便是未来她生活的映射了吗?
  小丫终是会离开,而到时候,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立在这天地之间了。
  一股苍凉缓缓的注入胸间,她长叹了一声,缓步走上了舞台。
  冷皓月既然让曾管家将她带来,那他就必然在此。
  独自一人站在平台上,四周是弥漫着轻纱的亭台楼阁,空无一人,月光清冷,披在她的肩头,“王爷,若这里是你的安排,那臣妾就献舞一曲了。”
  缓缓的褪下了披在肩头的厚重披风,寒风凛冽入骨,单薄的衣裙随风飞舞了起来。
  凝神站在高台之上,任由胡国晚间刺骨的寒风环绕在她的周身。
  如此的寒夜,她仅着一袭单薄舞衣,寒风如刀,一寸寸的剜割着她细嫩的皮肉,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惩罚。
  这便是你想要告诉臣妾的吗?
  既然来到这里,就要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宁王妃,只是附属在你身后存在的一个虚名。什么公主,什么小姐,在甫一踏入胡国土地的开始,变已经是前生的镜花水月了。
  他没有名言,却只是用了这种方式告诉了她他的强势。
  孑然独立,无所依靠,若是她有所行差踏错,恐怕剩下的就是这个结局。
  一丝淡淡的笑意浮上了墨迟的被冻的微微发青的唇角,张开了双臂,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里并非空无一人,冷瑜一定在某处看着她。
  他还算是比较照顾她面子的,以王爷之尊,包下了这里,外界只会流传出他的*形骸,而非她的贞洁有损。既保存了宁王府和南岳皇室的面子,也恰到好处的提醒着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臣妾明白了。
  默默的在心里念了一句。她的双手掐了一个莲花的起始。
  双臂间舞衣的飘带随风飞舞了起来,月下高台上的她,神情庄严肃穆,身姿却是十分的妖娆,就宛若那出自淤泥而不妖的青莲一般,灼灼风华,杳然世间,月华轻洒,如同飞天一般空灵飘渺。
  孤寂浸透了她的心,闭目之间,仿似看到了娘的音容。
  “迟,舞者必须将自己的所有的情感投入舞蹈之中。若是舞蹈没了灵魂,就只有一副空空的躯壳。所以真正的舞者会将自己的心境融入到舞蹈之中。不必拘泥在舞步和手势之间,依照你的心去跳,只有用心才会跳出最美的舞蹈。”
  心很空凉,带着一股难言的悲切。
  如今这个舞蹈从她的心底涌出,自然拈来。
  没有任何的伴奏,只有寒冷的风围绕这她,那一身翠色的纱衣当空飞舞,腰间的金铃随着她腰肢的摆动发出了有节奏的声响,仿佛为她伴奏。
  冷瑜站在正对着高台的一处水榭之中,他周身笼罩在黑暗里,静静的看着高台上独自舞着的墨迟。
  已经不能用美这个词语来形容她的舞蹈了。
  春风楼之中人工小河的水是经过加热循环的,保证在这样的寒冷之中亦不会结冰,河面接触冰冷的空气,自然的弥散开一层白色的雾气。
  而那高台正是所有人工河流的中央,雾气最浓的地方。
  不需要任何的修饰,只凭她一人,便是这天地之间最美,最孤寂的精灵。
  一舞动情,那高台上的墨迟竟然舞出了他深埋在心底深处的孤寂和彷徨。
  站在高高的房檐上,沈傲月痴痴的看着不远处高台上舞动着的墨迟。
  他从没见过如此的舞蹈,一举手一投足都仿似能沁入心扉,叩开心门。
  多么纤细的一个人,飞舞的飘带和裙摆让她在寒风之中宛若一根飘摇的细草,却有着十足的韧性和耐力。足尖轻点,就是最上乘的轻功也舞不出她的飘逸与轻灵。不,她不是细草,而是谪仙台上堕入人间的仙子,承受着百年甚至千年的孤独,但却丝毫不露出半分怯懦,反而带着这份孤寂,奋力向上,似是终有一天会重新飞升,华光四射。
  心深深的被震撼着,难以言表的激动让沈傲月全身的肌肉都随着她的舞蹈而紧绷起来。
  多想拔剑而起,长啸一声,飞身下台,与她共舞,那举手投足间的悲怆让他念起了浑身涌起了热血,大漠孤凉,长河落日,挑灯看剑,一幕幕一帧帧,似流水一般从眼前划过,仿佛与她融合在了一体。
  金戈铁马,笑傲江湖。
  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沈傲月弹剑而歌,激昂的歌声直穿云霄,与舞者相合,剑身长吟,金属的鸣叫倾诉出激越和清冽。
  本是独自跳舞的墨迟精神陡然一阵,骤然睁开了一直闭合着的眼眸,那从不知名处传来的剑身长鸣与慷慨歌声让她的心也随着鼓舞了起来。
  按奈不住被墨迟的舞蹈和沈傲月的歌声带来的激动与撼动,原本藏匿在楼阁暗处的冷瑜飞身而出。
  一道雪白的身影掠过了水面,飘然落在了墨迟的身后。
  长剑在手,寒气逼人的剑身反射出月亮的光华,化作了万点星光,飞舞在冷瑜的周围。
  他与墨迟一刚,一柔,一舞剑,一舞蹈,便在这春风搂的高台之上共舞起来。
  他用的是一套剑法,而她跳的是秦王破阵,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桩却在这里近乎完美的配合到了一起。
  衣带当空,柔中带着韧,长剑飞舞,刚中蕴着柔。
  痛快!
  一曲唱罢,台上的冷瑜和墨迟仿若心有灵犀一般的双双定格。
  良久,三人均沉醉在各自心灵的震撼之中。
  忽然间的莞尔一笑,冷瑜先收起了长剑。
  “多谢。”他由衷的对素立在月色之下的墨迟颔首。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心仿佛经受了一次洗涤一般,刚才那一舞,舞出了他压抑多年的痛楚,而沈傲月的歌声则敞开了他封闭多年的心扉。
  只可惜,美好总是短暂的,他终究还是宁王,还是有他的使命。
  眼前的女子美好的让他几乎要动心,只是。冷瑜的眸光淡了下来,终究,两人很可能站在对立的两面。
  若是胡国的铁蹄真的踏入她的故土,那她还会如此这般用这种纯净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风吹散了他眸中的笑意,渐渐的让他的心冷了下来。
  命运使然,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好的开端。
  就这么继续下去吧。
  她是她,自己是自己,驻留在自己心头的依然是当年梅林深处,那落花满裙裾的明媚少女,而她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王妃罢了。
  胸中依然激荡着的豪情让墨迟几乎忘记了身上的寒冷,她面色带着一丝--兴奋的酡红,难怪娘喜欢跳舞,原来舞蹈所带来的感觉是如此的奇妙。
  她看着冷瑜,喘息着,口鼻间呵出的热气在冰冷的黑夜之中瞬间凝固,形成一团白雾。他的身姿就在那团白雾之中影影绰绰而立,似梦似幻一般。
  只有胸中有天地的男儿才能合上她刚才的步伐和节拍,他清亮的眸光之中投射出来的豪情让墨迟有了一丝的恍惚。仿佛刚才与她共舞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冷瑜,仿佛有那种目光的男子才是胡国真正的宁王,带着一股俾睨天下的霸气,又带着一股去留自如的潇洒。
  远远的凝望着站在高台上的一双璧人,沈傲月将自己的身体朝黑暗处缩了一下。
  适才激荡着万丈豪情的心渐渐的冷却了下来,他的唇角晕开了淡淡的涩意,若是刚才他不顾一切的冲出去,那此刻站在她身边的应该就是自己了。那带着一丝钦慕的纯净目光怕是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