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夜李靖带着自己的百万大军，悄然来到了流花河。
他以为自己这件事情做得很隐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但事实上，在他安排麾下军队在丘陵中藏身的时候，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看着他的人，是一名年纪看去和他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容貌普通，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中年男子的身边，还跟着一头颇为肥胖的，体型似狮似虎，神态却像极了一只懒猫的异兽。
中年男子在天澜城中被人称老莫，他身旁的那只异兽的名字叫三斤。
异兽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它的体重是三斤，而是因为它的主人酒量只有三斤。
它的主人虽然酒量不好，但是爱喝。
属于那种每天都要喝，而且要喝到自己极限的那种爱喝。
不过三斤发现，主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喝酒了，因为主人好像发现了一比喝酒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这件成功让主人转移了兴趣，从酗酒度日中走出来的事情，就是偷窥。
而且还是偷窥一个猪头人。
三斤很喜欢猪头人，比如巷子口那家熟食铺的老板，就是它除了主人之外第二喜欢的人。
但是喜欢归喜欢，三斤是绝不会去偷窥一个猪头人的，所以它觉得主人这几天的行为有些诡异。
就像现在，老莫就满脸好奇地盯着那个猪头人，摸着自己的胡渣，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怎么会呢？”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百万人啊！全部被他隐身了！”
“要说真要做，我也能做到，但肯定没他这么轻松。”
“怎么看都不像是术法……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自从三天前，目睹了那场惨烈的大战之后，对于这个一手策划了那场绝地反击的猪头人，老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事就在城中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然后越看，他的兴趣就越大。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猪头人？
这是老莫最想不通的问题。
修为境界到了他们这种等级，对于天地间万事万物，都有了几近本质的认知，所以他很清楚，以猪头人这个种族，是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人物的。
至于什么机缘奇遇，天地间还有他们天魔皇不知道的机缘奇遇吗，所谓的机缘奇遇，不过都是他们拨动世间生灵命运的时段罢了。
比如像今夜，那头猪头人悄然带着百万大军来到了流花河畔，相对于这猪头人带百万大军来想干什么，让老莫困惑的是他怎么做到让那百万大军隐身的。
然后老莫目睹着那猪头人回到了军营中，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不停地从这个军营跑到那个军营，一步步地走进那个陷阱。
老莫当然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不过他觉得这个拙劣的陷阱应该难不住那个猪头人。
就算真的难住了，他不介意出面帮一把那个猪头人，因为这样的人物，他觉得不应该死在这种阴谋算计之中。
顺便再训斥蒙山那小子一顿，告诉他如果真的想要成为一代名将，首先是心胸要够宽广，格局要大。
老莫看着那猪头人走进了那座营帐，看着蒙山的那个孙子刺了自己一剑，看着蒙山带人围住了那猪头人。
而猪头人也确实好像早就看破了这个陷阱，开始了他的反击。
老莫看着猪头人一剑刺进了蒙山孙子咽喉。
这一剑，深得老莫之心。
因为这一剑，老莫觉得颇有当年天魔皇陛下的行事风格。
当然，猪头人在刺出这一剑之前的那一次瞬闪，倒是更让老莫感兴趣一些。
因为那又是老莫看不懂的东西。
不过到当时那一刻为止，老莫对于这个猪头人的兴趣，无非是觉得发现了颇为有趣古怪的生灵。
这生灵的身上，有一些暂时看不明白的东西，他有探究的兴趣，但还不到真正让他动容，或者说冲击到他的心神的程度。
闲暇之时，看看这个猪头人，身上还有些什么让他意外的东西，也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老莫的这种心态，一直保留到了猪头人一剑刺进蒙山孙子咽喉的那一刻。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平静了数万年的心境，彻底崩塌。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老莫看了蒙山狂吼了一声，朝着那猪头人扑了过去。
他皱了皱眉，只觉这位自己收下曾经的万夫长，这些年来不但没有一点长进，还越活越回去了。
接着，老莫就听到了一声“哼”。
这声“哼”不但响在了蒙山大将的神魂深处，让他直接从空中摔落了下来。
也同时响在了老莫的耳畔。
宛如一道惊雷。
老莫的眼中，顿时出现了无比迷惘的神情。
他此时的惘然，不是因为那门神通的力量让他变得惘然，当他成为天魔皇之后，这门神通就奈何不了他了。
老莫的惘然，是因为他太清楚这门神通是什么了，也太多太多年没有见过这门神通了。
一时间，无数的前尘往事掠过了老莫的心头。
都是关于那个他最崇仰的男人的回忆。
这些回忆在他脑中一闪而逝，接着和那些惘然的情绪一起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让他的心神都差点失守的意外，惊讶，和慌乱。
因为他知道，天魔皇陛下从来没有把这门魔皇吟神通传授给过任何人。
就算是他，当年天魔皇陛下曾经传授给他很多神通战技，但这门却也未能得以传授，因为天魔皇陛下说过，虽然他莫邪虚天资卓绝，堪称域外第一，但也不适合练这门神通。
这门神通只有体质非常奇特，心志也同样特异的人才能练成。
“什么样的心志？“
当时还很年轻的老莫好奇地问过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的心志就很不错，坚韧不拔，心胸宽广，无所畏惧，很多人都预见他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然后天魔皇陛下想了想之后，给了他一个答案。
“能够跪下当狗，也能站起当人。”
“而且能随时在两种状况间自由切换，不会有任何不适的那种人。”
“你做不到的。”
老莫沉默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
他确实做不到，他是一个宁死也不会跪下的人。
此后，老莫再没跟天魔皇陛下提过要学那门神通。
他也无比清楚，在天魔皇离开域外之前，绝没有将这门神通传授给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