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教廷的最高统治者教皇都不会主动离开教廷的范围。
因为在西州这信徒茫茫多的土地上,教皇的耳目早就已经无孔不入,任何事都难以瞒过教皇的眼睛——除非,蜷缩在地下。
高坐在御座上的教皇睁开了眼睛,在片刻的错愕后,眼底蕴满了怒意。
他抬手呼唤出了手中的权杖,轻轻点地,一道金色的传送门便凭空在他面前浮现。权杖之上的白鸽双眼亮起金色的光芒,教皇只向前一踏,步入了光圈之内。
然而,眼前出现的光景并非是他刚刚才通过沉默之骑的身份造访过的铜墙铁壁,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纯白的光景,脚下是白玉铺垫而成的石阶,入眼之处到处都是用昂贵材料打造的建筑物,视野的尽头是茫茫蓝天,自身仿佛笼罩在云层之中,而在这纯白的建筑中心有一座宫殿,凭着教皇的视力,一眼便看到了那宫殿之内的王座上,侧身依靠在王座上,默然入睡的天使。
“怎么回事?”
教皇克雷蒙三世愕然的环视了周围一圈,手中的权杖轻轻点地,心中的焦急和愤怒在脑海之中滋生蔓延。
这里是尚未完工的天堂,他在熟悉不过。
可为什么自己会传送到这里?
实验室那边有通过龙纹石构筑的传送门,只要自己发动对应的传送法术,传送的点必然是那里,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刚才无意识间发动了传送到天堂的法术?
“不……”
教皇深深地凝视着教廷深处的天使。
在西州,没有“偶然”和“不小心”,所有的会在关键时刻发生的“不幸”都来自于天使既定的命运。
现如今的天使依旧像是熟睡着一样地栖息在王座上,除了呼吸和心跳还在继续之外,没有其它的生命迹象。
教皇挪步缓缓来到大殿之中,来到了天使的面前。
他知道,现如今再要传送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这间尚未完成的天堂在这个阶段主要的作用便是作为天使的囚笼,用这高悬于天空的建筑来最大限度的遏制这位真正的“地脉之主”的力量。
如今天堂悬浮于空中,只通过几条索道联系着地面,允许修筑工匠和教廷的高层来往,其上积蓄的地脉之力极其有限,想要短时间内第二次发动传送法术根本不可能成功。
“是你放走他的么?”
教皇举起权杖,抵在了天使的额头。
“可当初明明是你逼着我背叛了组织,将我的同胞兄弟们打成恶魔,让我沦为背叛者的——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帮他?难道到了契约即将兑现之日,你反悔了?”
说着话的教皇脸上浮现了血红色的纹路——这和曾经付天晴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也证明了此时位于这里的教皇,也和如今的付天晴一样,是一头普世意义上被认定为“恶魔”的生物。
西州的所有人都知道恶魔最为注重契约,和恶魔签订的契约不论如何都无法被摧毁,不论如何都必然会生效。
可却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恶魔的契约即便是天使也无法干涉和更改,因为那恶魔的力量同样来自于一位神明。
一位仁慈而良善,为了让人们保持真诚,而定下了这一份规则的至善之神。
一位天使曾经和教皇定下过契约,称道只要时机成熟,她会主动让出位置,将其复活的神。
“沉默以对么?”
教皇将权杖点在了额头,微微的圣光氤氲,天使胸口的那道被遮盖在衣物下的伤痕亮起了金色的光。
片刻后,教皇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
契约依旧成立,天使并没有想过加害那位神明的遗骸,也正如当初她从精灵国被带回来时,与教皇拟定的另一条契约中承诺过的那样,自从进入天堂后便放弃干涉命运的能力,不再影响教皇的行动。
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她早已经算计到了今天这一步?
不可能。
组织中的人拥有瞒诈天道的能力,是天使全知全能里的唯一盲区。
千年的相处,克雷蒙三世太了解这个自负的神明了,她不可能做到如其所宣称的那样全能。
该死。
是有别人从中干涉?
还是说天使的本来就是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把自己传送到这里,和别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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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教皇居所内。
浸泡在罐子中的少女头颅微微睁开了眼睛,眸子中亮起了紫色光芒来。
她张开嘴巴,罐子中多了几个气泡涌了出来。
她的眼神微微转动,看向了一旁——
在自己置身的罐子一旁,摆放着整整一列,被均匀而完整地分离开的器官。
手、胳膊、腿、心脏、肠胃。
那些器官浸泡在营养液中,心脏甚至还维持着跳动。
少女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滑稽。
因为她早就已经不需要通过心跳这种东西来维持生存了——心脏也好、内脏也好、大脑也好、双眼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模仿着“还活着的人类”而制作出来的装饰品。
旋即,少女闭上了双眼。
放置着少女的书架发生了微微的晃动,木质的书架开始萌发细嫩的根茎——那雪白的如同嫩豆芽一样的根茎仿佛随时能够被折断。
它向前蔓延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继续蔓延着,沙沙地穿过地上柔软的毛毯,继续蔓延着,越过层层绕绕的家具,继续蔓延着,攀附上了房间内金闪闪的一枚光圈——那是刚才教皇发动传送后留下来的传送门。
那传送门在闭合之前,细嫩的根茎成功地蔓延了进去,那白嫩的根茎和传送门之里头的白玉地砖几乎融为一体,都是那样的玉润而透明。
悄无声息的,它沿着地砖的缝隙,向下继续蔓延着、蔓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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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
在瓢泼的大雨之中,一个漆黑的身影扑到在地上。
四周正在寻觅着猎物身影的雨魔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身影之上,它们遵循着猎食本能齐刷刷地扑了上去——一层又一层的怪物将那人影压住,转瞬间化作了黑漆漆的一片。
然而在片刻后,那些堆积的像是小山一样的黑影突然枯瘪了下去,片刻后,人影身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裹覆,他也顺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吐出了嘴里湿漉漉的一口泥巴,雨水打在他脏兮兮的脸上,那张脸茫然了好久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