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汹的大火照亮了夜晚的帝都,被震天的爆破声惊醒的卫兵们慌忙前往灾难发生的中心。
这声震彻的声响也同样惊起了一个依靠在床边的少女的注意,她微微抬头,白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银色的眸子映着窗外半边被烧红的天空。
少女的表情淡漠,她摇了摇头,将注意力又放回到了眼前的书本上。
这是位于皇宫之内的一所贵宾室,常常用来软禁一些犯下了错误的皇室成员,以及那些不方便与粗鄙的囚犯们关押在一起的贵族。
“帝国最高雅的牢房”便是这里了。
柔和适当的光照能让人时刻保持着昏沉的睡意,但房间内提神用的香薰却在微妙的度上让居住者无法入睡。
房间的摆设并不单调,华丽的贵妇图,仿树精形象制作的金质烛台,墙上挂着的异兽首,各式各样在外界都能卖出不菲价格的摆设都陈列在这儿,每件雕塑都栩栩如生,每个陈列都对“眼睛”有所刻画。
坐在对应的位置——也便是房间里这唯一一张椅子上,居住者会有一种整个房间全部的一切都在“盯着”她的感觉。
东州人来到这房间或许会感到惊讶,因为在五行风水之学中,这间房间种种布置简直堪称灾难。
温和、疲惫、以及莫名的焦躁。
也正因此,当某人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中时第一时间发出了感慨:“哇,这里怎么这么渗人?”
被囚禁于此的读书少女闻言抬起了头,金银色的眸子倒映出造访者的身影,让她一直维持着平淡与微笑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名为“惊讶”的情绪。
“哎呀……竟然是你。”
“呼,呼,这里让人待得毛毛的,呜哇……”
造访者抬头看向牢房内的少女,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诶,你,你……”
这个闯入禁地的女孩儿似乎对自己所要接触的人并不熟悉,脸上充满了犹豫和惊讶:“你是……”
“我是安特勒普家族的养女,贝尔·安特勒普。”
金银异眸的少女向来访者温和地笑了笑,柔声介绍着自己的身份:“目前我正因为擅自与兽人进行接触而被囚禁于此。”
“嘶……怪诶,你确实长得和小菱不像,但不应该啊?嗯……算了,总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突然就乱起来了,这里不安全,我先带你走吧?”
“嗯……不必。”
贝尔重新坐回位置上,侧身眺望着窗外被染红的天空:“刚刚的骚乱,你知道是谁引起的吗?”
“不知道诶……”
“呵呵,目前的我也不知道。”
贝尔眨了眨眼,回头看向闯入禁闭室的少女,手指在书籍上轻轻敲打着:“但凭借着种种方法,我大概可以在三秒钟之内思考出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是帝国为了断绝蕾雅的后路?还是教廷对不端展开了清扫?亦或是极度仇视东州的人想要破坏这次会面而采取的暴行?一切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虽会偶有出乎意料的一手,但总归还是按照棋盘的规则前进的……可唯独你的到来,我想象不出,也预测不到。”
“什么啊?”
“举个比较滑稽的例子,就好像是有人在下象棋的时候突然将同色的五个子连成了一片,然后大声宣读自己的胜利。这种乱来的感觉……嗯,嗯,我大概明白那个诗人为什么会如此讨厌你了。”
贝尔长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离开了书本的遮挡,她胸口那道金色的裂痕渗透出了殷殷的光亮。
女孩儿被这一幕有些吓到,她下意识的向后踏出一步,身体的本能驱使着她第一时间想要离开这里去和自己的同伴汇合,然而房间内发出来的咔哒咔哒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让她产生了片刻的失神。
“这——”
金质的树人烛台,囚犯造型的泥塑,绘着贵族少女的花瓶,他们纷纷“转过了”头,将目光对准了房间中心的少女。
墙上的画卷,悬挂着的兽首,地上的毛毯,那些本应没有活动能力的死物,也同时转动了他们在绘制完成之后就不应当再能够活动的眼球。
刹那间,房间里的所有事物都在注视着闯入的少女。
而被囚禁于此的贝尔微笑着端坐在她的刑椅上,像是此处,乃至于这整个空间的主人,对踏入自己领土的入侵者露出微笑。
“抱歉,虽然我知道你是来拯救我的——但现在,此时,此刻……这场已经被注定好结局的故事,不能再一次被‘机械降神’所打搅了。”
“你……”
无形的压力积压在少女的身上,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并未承受任何的攻击,没有被殴打,没有被精神干涉,没有被直接控制。
她只是被“排斥”了。
被这个房间陈列着的死物,被摇曳的烛火,被穹顶的天花板,被脚下的地板,被呼吸着的空气,被流转着的时间,被无所掌控的命运……
“话虽如此,不过还是欢迎来到我的神殿,无信仰者——米欣桐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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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要命。”
鲜血顺着西西娅的鼻梁落下,沿着她的鼻翼,滴落到嘴唇,嘴角,沿着下巴一直滑落到脖颈。
西西娅怔怔地看着崩塌下来的,那一大块沉重的天花板碎岩悬停在自己的头顶。
一滴一滴的血不停地滴落,啪嗒啪嗒地,滴在她的脸上。
撑着天花板的,是刚刚走进来的那个老人——可此时他的音色已经换成了年轻男性的声音。
后院又一次掀起爆炸的热浪吹开了男人身上的披风,一袭黑发从兜帽下洒落,那是和蕾雅一样的,象征着东州人身份的黑色,汹汹的火焰照亮了男人的面庞。
“为什么刚来到西州就要遭遇这种倒霉事儿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他娘的。”
男人的声音带着沮丧的哭腔,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的右手已经在巨石的重压下裂开了数道口子。
地面嗡嗡震动,周围崩落的岩石聚集在一起,岩石穿透了地面隆起,接替男人支撑住了崩落的天花板。
“唉,麻了麻了麻了。”
男人甩了甩手,低头看着跪坐在地的西西娅,抓了抓头发:“你这人可真够死心眼的,我不就问你个事儿吗?至于将把这里炸了,还要自杀……西州的修女脾气这么烈的吗?”
“你,不是……教廷的审判官?”
西西娅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她惊愕的质疑着,无法相信眼前的画面。
深谙同行秉性的她明白,如果是审判官,自己绝不会以这种方式被救下的。
“审判官?那种听上去就很带感却又非常麻烦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男人晃了晃手腕,垂下眼睑看着跪坐在地的西西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捏着下巴歪了一下头。眼神看向了后院的位置,表情忽然变得惊愕了起来:“喂,等等,老鳖登,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