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梦,宛若泡影浮生。
当这场无人认可的婚礼新娘子醒来时,周围已经不再是披红彩挂的婚礼礼堂,而是一方闭锁的空间。
在那里有许多不认识的面孔,也有几张熟悉的脸庞。
前世的夫君就坐在不远处的对面,以男儿之身看着她。
旁边还紧紧贴着另一个不太显眼的小姑娘,面带微笑的紧紧贴着那个少年人。
龙朝花的眼睛模糊了一阵,她想要站起来向对方搭话,但是从那名少年陌生的眼神中,龙朝花明白对方并不是昨夜陪同自己一同深眠的女子。
“她又跑了啊。”
醒来的龙朝花喟叹一声,苦笑着了一下,咬住嘴唇。
“那个……”
付天晴模样的少年人举起手,可话刚从嘴巴里说出来就因为喉咙受到的重击戛然而止。
坐在他旁边的郑乐乐一只手扼住付天晴的喉咙,抬起头来冲着这位毒虫皇女打了个招呼。
“三殿下,也许有许多事情您尚且没有搞清楚——不妨先由小女子来陪您逗个闷子。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龙朝花和这位郑乐乐虽有过一面之缘,但压根没说过几句话,她沉默的看着这位女子,长嘘了一口气。
“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便是您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郑乐乐从袖子当中掏出来了一张由朱砂书写的纸张递给了龙朝花。
龙朝花低头看了两眼,这是皇室专门用来发布告的纸张,朝廷上若是有什么重大变动,亦或是穷凶极恶的嫌犯伏诛,用的便是这种纸。
纸上血红的字迹有些刺眼,赫然是她的名字和画像。
【罪人龙朝花已于今日伏诛】
纸上罗列着龙朝花的种种罪状,包括滥杀平民,截杀大臣,祸乱东州,发起谋逆,散步疫病等等。
在罪状的后面则是交代的她的死因。
【此贼于陛下苏醒后,自知阴谋败露难以为继,畏罪自裁于宫中。因众大臣请愿,陛下令宫人将此贼乱刀分尸,焚骨为灰,以昭天道。】
“您因为犯下数条大罪,给东州人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在死后已经被皇室除名,自此后天下再也没有名叫龙朝花的龙朝的三公主,只有一个会百代千秋为东州人所牢记,比有苏蝉更加可怕,更加值得恐惧的毒虫恶女。”
“……这样啊。”
对于自己的【死】,龙朝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如果自己能够在最后为东州发挥一些价值,那倒也算自己对得起东州给予自己的这毒虫之名了。
“那么这是哪里,渡往冥府的船?”
“这是南州莲华宫的灵梭,目的地是东南两州交界之地的安渡镇。”
“……”
龙朝花歪了一下头,嘴角动了动,眼神还是没有什么神采:“随便你们了。剩下的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某位拯救了东州的狐妖被陛下亲自封以国师之位。”
郑乐乐轻声道:“妖族长期处于龙朝花的利用之中,如今首恶已死,庇护万民的仁慈圣狐自然也跟陛下和解,达成一致。往日的莉绯女皇曾和‘天狐’有苏蝉缔结盟约,谋福万世,而如今那位有苏蝉后人也将以‘圣狐’之名讳,给东州的子民带来崭新的篇章。”
听到这里,龙朝花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嘲讽。
“他们到这时,反倒是不害怕有苏蝉了?”
自己作为有苏蝉诅咒的象征存活了这许久,依赖恐惧而活,为诱导民众的恐惧而存在。
可如今凛夜作为新一代的狐之主,却堂而皇之的被拜为了国师。
这对龙朝花迄今为止的人生而言,应当算是什么呢?
不过……
“她很了不起。”
龙朝花终究还是为丈夫感到了一抹骄傲,他不再是只属于自己的,那个和自己一同生活在洞窟中,疯疯傻傻的郎君。两人终究无法回到前世的那般关系,可这一世,郎君终究是替她完成了那个两世以来都未曾提及的梦想。
东州……那浸泡在谎言之中,愚不可及,却又生机勃勃的故土。
吞噬了我的一生,如今又盯上了我的郎君了么。
疯郎君啊……
你终究是不愿意陪着我偏安一隅,在某处角落里装疯卖傻。
我向你索要了前世未完的婚礼,却也是知足了。
“那么,你们带我去安渡镇也是凛夜的意思?”
“不,恰恰相反,凛夜打算让我们直接回到南州,经过我家的付天晴百般据理力争,拼着被你家的凛夜打晕三次又爬起来三次的骨气,这才让她妥协下,让我们在东南两州的交界地带等候。”
“等候?”
“是啊。”
郑乐乐眨了眨眼:“我们都是学生,逃课太久可是会扣学分的。哪怕是在异国他乡当上了国师,该回来上课还是要回来的。这一点也希望您能够好好记住,不要跟着凛夜学坏了,以后在琳琅书院要好好表现。”
“她还会回来?!什么时候?!”
“说不好,此时的她应当正在出席你的葬礼,看着你的尸身,她自己的死亡计划也已经提上日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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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一个公主的葬礼。
倒不如说是为了平息民愤而举办的公开处刑。
一方透明的棺椁,几块焚烧的焦黑的骨头。
在这绝对不可能死人的东州,数月以来出现了第一个死者。
这曾经祸害东州的毒虫受到万人唾骂,在她曾经为非作歹的明坛上,在苍天的见证之下被围观的群众当做发泄怒火的对象,谩骂之声不绝于耳,沸反盈天。
荣登为国师,封号为“圣狐”的绝艳女子是唯一一个守着棺材的人。
龙朝花的死是这位国师掌控复活之力的最佳证明,她的死成就了圣湖,抚平了东州人的伤痛,给予了他们对未来的期待。
大概没有比这性价比更高的死亡了吧。
看着那些将怒火发泄出来的民众,凛夜苦笑着将手放在棺椁上,她的呓语被群众的喧嚷所淹没,几乎无法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