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很开心，但是有人就不开心了。
当然啦，不是柳守正，那家伙艾丽娅已经擅自将其开除了人籍。
目前来说，最头大的是钱经理。
……五个亿？现金？
看着正在装车的现金，钱经理手都在哆嗦。
首先！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一个人！
其次！他妈的——艾——划掉——柳守正！我干里凉！
起因经过结果，对于银行从业的他来说自然不难理解。
从银行提现这么多，人家艾氏集团也是要说明用途的。
无非就是之前求爷爷告奶奶的南城建设，如今终于找到新大腿了。
他就知道守正集团不靠谱，相比起来艾氏集团多好啊，大笔大笔的现金流。
守正集团在银行里全都是债，财务难看得要死。
当然啦，如果艾丽娅不折腾他们，不要这么多现金，那就更好了。
“五个亿，多重？”
“5.75吨，差不多六个立方，就是押运麻烦了点。”
但是这事儿钱经理确实有经验，之前艾丽娅还要十个亿呢。
艾丽娅的钱放在他们银行，他们拿去借贷获得的利息远大于折腾这么几次点坏的验钞机。
所以钱经理虽然不爽，也只是憋着。
起码人家提钱每次都是为了办正事儿。
嗯……如果这种拿去给人家验资的活儿也是正事儿的话……
“好在人家只是取十个亿，不是存十个亿现金。”
“……也是。”
要是存十个亿现金，那就不是现在这种清点的活儿了。
十个亿现金，哪里来的？
反洗钱的督查人员不得直接往上溯源个祖宗三代可没完。
就算是上市公司，想要倒腾出十个亿的现金流也大多数是做梦。
看看隔壁守正集团吧，体量看起来比艾氏集团还庞大，可是他们挤得出来一个亿现金流都算今年丰收。
人家当然不是没钱，但是钱不在集团里，在高管手里，全都成了私人收入。
当然啦，这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钱经理只能说自己没看见，看不懂。
伴随着几辆运钞车的到位，钱经理也戴上了头盔。
“走吧，希望南城集团拿到这笔钱，能给咱们送回来。”
至于说押运的过程，那自然是不能提的——要不人家运钞员每天十块钱的保密津贴是干嘛的？
几个亿说多也不多，每一两个星期，市区分行和省级别的分行进行存款移交保管的时候，几个亿还是有的。
真要说的话，以国内的大环境，押运钞票其实还没押运考试试卷麻烦呢。
起码银行营业是九点钟，早上出车八点之前送到就差不多了。
可是试卷的话那得凌晨就出发，还不存在说提前一天送到然后放着的说法，当天考试当天押运。
看了看手表，钱经理复又叹了口气：“艾小姐是真的豪气，豪气过分了，南城建设之前也没和他们合作过啊。”
这可是几个亿，不是几百万。
过亿的项目，哪个不是双方见面十几次甚至几十次，会谈扯皮，然后光是合同都得打个几十版的？
不扯个几个月半年一年，能落地？
资金流向的风险，过亿之后就是两个概念。
就算是银行里面天天看到流水哗啦啦，单次过亿的也其实很少。
要是这些钱放到单个人手里，那压力恐怕大得能让对方喘不过气来。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证券账户里面炒股，几千块几万块，和十几万的心态，完全就不一样了。
押运的过程枯燥乏味，钱经理和同事聊天，说起这个话题。
同事倒是知道一些内幕：“之前南城建设，问我们做过三方联保，你不知道吗？”
“嗯？谁当中间人？”
“天海商会的陈先生。”
“哦……难怪……原来这还是个好项目？”
商誉这种东西，确实是存在的，对于企业来说是品牌效应，对于人来说那就是个人信用。
天海商会的陈先生，信用卓绝，是这边一亩三分地可以直接刷脸卡提现的大佬。
对方如果当中间担保，那么确实是可以省略很多流程。
艾丽娅与其说是信任南城集团，不如说是信任陈先生。
为什么这些大佬，是小辈们渴求的贵人？
最简单直接的例子，就是现在这样。
正常的企业，即便是有钱投资，也没有可靠的项目，没有能够检验项目的专门的人才。
来个暴发户，有两个亿，南城建设相信暴发户吗？
暴发户拿着两个亿，相信南城建设真的有所谓的核心技术即将投产吗？
陈先生有——他有这样的资格让南城建设相信暴发户，也有能力帮投资方检验项目的资质。
一个好的投资项目，那是别人抢着送钱才对的，这种临门一脚的事情，就相当于大佬给你喂饭。
当年小柳能够扶摇直上九万里，何尝不是因为有贵人在带他呢。
只是他现在翅膀硬了，觉得自己不需要这些所谓的贵人了。
当然啦，中间人其实也不好当，尤其是三方联保贷款这种容易出坏账的问题。
早年间银行大批大批贷款放出去拿不回来，几个亿的贷款到手就宣布破产，然后留下一地烂摊子。
为了几百万都有人铤而走险，何况是这种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转移财产之后，依旧可以吃香喝辣，最后的损失又该谁来承担呢？
所以银行才会出现越来越微妙的放贷习惯——越是不缺钱的，越是想要你借他的钱。
越是缺钱的，越是难以批下来救命的稻草。
银行贷款出来，其实相比起收益，更在乎收不收得回来本金。
与之相对应的，信誉在这种坏账浪潮之中能够保持住的，口碑就会越来越好，贷款就会越来越简单。
对于银行来说，霍大佬、陈先生就是口碑好的那种，艾氏集团就是银行想要他们多借点钱的优质客户。
所以累就累吧，这年头谁不累啊，总比最后一地鸡毛强。
“希望南城集团也能活过来，他们一倒，又要整出个烂摊子了……唉……”
……
……
“雷总，你好你好！”
“汪总，你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艾丽娅。”
“哎呀！艾小姐！太年轻了，英雄出少年啊！”
“汪总，你好。”艾丽娅和对方握了握手，对方的手掌有点冰。
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汪总的面色不太好——不是因为不爽艾丽娅，而是因为疲惫焦虑。
如果健康的话，汪总应该是那种类似草莽强人一类的作风，骨架颇大，稍显粗豪。
但是疲惫和焦虑让他眼窝深陷，脸上带着一层灰黑色，整个人都不怎么自信了。
“坐坐坐，大家都请坐。”汪总招呼自己的助理去上菜：“把我们带来的酒拿上来！”
“不了，我不会喝酒。”艾丽娅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我刚成年。”
汪总张了张嘴，然后有点不习惯地坐下：“好，也好，不喝酒是好事，酒伤身。”
雷丞相挨着艾丽娅坐下，旁边是汪总的助理。
虽然艾丽娅一再说要自己请，但是很显然汪总还是懂人情世故的。
饭店装饰奢华，这里一顿饭起码五位数。
正常情况下艾丽娅这个年纪在这里来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跟着爸爸妈妈来见见世面，出生的时候有那就真的有。
一种是来当侍应生，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努力地挣到自己的那一点梦想的辉光。
艾丽娅向来对这种场所不感冒，但是汪总很显然拿不准艾丽娅的态度，只能是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为什么有的酒几千一瓶依旧卖得好，甚至于有价无市？
因为送礼的话，那玩意儿能够表明态度端正——最起码不会出错。
现在的情况也一样，席面上奢华的菜品端上来，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艾丽娅吃了点东西，味道确实很好，比起她的员工食堂都毫不逊色，甚至略有超过。
想想也对，员工食堂一道菜卖十块钱，平均单个菜品集团倒贴五十多。
这里一道菜卖一千块，平均每个菜品成本都能上到售价的十分之一了。
汪总食不知味，很显然艾丽娅不提要求，也没有什么物欲的模样，让他很是不适应。
他给自己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容貌靓丽的对方赶紧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给雷总敬酒。
艾丽娅不喝酒，雷总是会喝的，只是他自己也不喜欢。
助理几乎要贴在雷总身上了，另外一个助理则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艾丽娅也是个姑娘，怎么贴？
在她无从下手的时候，艾丽娅尝了口鱼翅，按铃叫来侍应生。
“你好，给我来点米饭可以吗？”
侍应生眨了眨眼，左看看右看看：“不好意思，是白米饭吗？”
“对，有问题吗？”
“啊——没有没有，很抱歉是我们没有准备好，我这就去给您拿。”
汪总讪笑着：“艾小姐，是菜品不满意吗？”
“不，很好吃，汪总你也吃，另外你这两个助理啊这次是带错了。”
带错了？那我该给你带两个帅哥来才对？
汪总擦了擦汗，就是说他真的不适合应付小孩子……
“如果是柳守正柳总和他的秘书在这里，那你这两个助理，应该刚好能够用得上。”
艾丽娅夹起一块葱爆海参：“来，姐姐你也吃，别想着讨好我了，今天不玩那种局，大家先吃饭，吃饱了说正事儿。”
小姐姐僵了僵，用求助似的眼神看向汪总。
汪总赶紧打圆场哈哈大笑起来：“艾小姐说笑啦，吃饭吃饭，饭菜能够让您满意，那就再好不过！”
侍应生端着米饭回来，艾丽娅道了声谢，接过之后直接伴着鱼翅一起吃，头也不抬。
“我没开玩笑，汪总，之前雷总跟我说过你，早年间靠跑车搞运输起家，后来创下这么大的家业。”
“啊哈哈——”
“可是为什么好端端的地产不做，想要去做实业呢，还是做通信基础建设这种实业。”
“……其实吧，这个技术，不是我的，是我的高中同学的，他读书比我厉害，后来在研究院工作，搞这个。”
“这样……”
“嗯，他当时一说，我觉得有搞头，就搞了。”
汪总说着端起酒杯：“艾小姐你不喝酒，你喝茶，我敬你一杯——”
说着他仰头就干，姿态摆得实在是有点低。
很多话他都没和艾丽娅说，毕竟在他看来，艾丽娅有钱，但是她太年轻了。
人生之艰难，就像是奔流不息的长河。
虽然有东去大海的志向，可是流程缓慢，征途多艰。
然而江河水总有入海的时候，人生的志向，却常常难以实现。
他年轻的时候，也读书很厉害，也羡慕他的老同学。
他们年轻的时候想要干一番大事业，想过要改变世界，想过太多太多。
因此他有所成就之后，重新遇到老同学，双方一拍即合。
余大炮和他的老东家，不也是一样的心态，就为了争一口气，烧光家底也要搞半导体吗？
人这种东西，总会有为了梦想拼搏的那一天。
但是艾丽娅不会懂的——她太年轻，也太幸运了。
她拥有她父亲留给她的这份家业，拥有让人艳羡的根基。
就像是当年刘皇叔说的那样，日月蹉跎，人已将老，而功业未建。
备若有基业，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也！
汪总已经不年轻了，没有再来一次的能力和勇气了。
他之前真的给柳守正跪下过，磕头求他救救南城建设。
对方转身就走，他那天晚上回去在阳台边上站了半个小时，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就在一口辛辣的白酒下肚，汪总强撑出赔笑讨好的表情的时候，艾丽娅说话了。
“我以前有个学姐，朋友圈里面的天之骄子，同一个高中的，我高中的时候听过她好几次国旗下讲话，很有文采的一个姐姐，我还挺仰慕她的。”
“啊……”汪总不明所以，但只能附和着：“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她是农村出身，学习成绩特别好，后来考上了天海财大，大二的时候就被大公司看重了，提前签约培养。”
艾丽娅旁边的那个小姐姐动作顿住，诧异地望着艾丽娅，欲言又止。
“第一年，她工作很努力，朋友圈更新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一些工作的感想，偶尔有时候转发公司的广告活动，感谢上司，感谢同事，谦虚谨慎，很上进。”
“第二年，开始变成了化妆，变成了美食，也很好，生活嘛，不能只是工作。”
“第三年，和闺蜜去旅游，照片越来越精致，高档餐厅，名牌酒店，奢侈品化妆品，说今天又有什么金龟婿备选。”
“第四年，应该是去了更高价格的楼盘的销售部门，开始反过来选择客户了，这个客户今天看房只看最便宜的几套，那个客户动机不纯，只是想要她的联系方式，朋友圈变成了树洞，戾气十足。”
“第五年——也就是今年，没有了那些戾气，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发朋友圈了，可能是工作在忙吧。”
艾丽娅说完低头继续吃饭：“我没有说她有什么问题，只是每次看到她的动态，我还是会想起那年的校园里，旗帜飘扬，阳光正好，早上的朝会无聊且漫长，她声音带着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能够站在最前面的骄傲，然后告诉我说，对自己负责，对青春负责，莫负韶华……嗯，好像还有什么珍爱生命之类的，蛮久了，记不太清楚了……”
汪总默然了几秒钟，强笑道：“艾小姐，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我是说——应酬什么的，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
她吃完那碗饭，擦了擦嘴：“汪总，汪老板，可能是我才出道没多久，大家都不熟悉我的风格。”
她伸手重新和对方握手：“自我介绍一下，艾氏集团现任董事长，艾丽娅。”
汪老板若有所思地和对方再度握手：“南城建设，汪鸣。”
“我听说你们有技术，很用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历史的天平从来不会向谁倾斜，那是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