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才是来者——人天海商会成立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这个商会就已经拥有超过6000家会员，其中尤其实业制造居多。
会员经营之业务遍及天海工商各业，包括并不仅限于制造业、进出口贸易、银行、保险、房地产、建筑、资讯科技、专业服务、交通运输、食品、百货批发零售、饮食服务及旅游业吧啦吧啦……
艾丽娅做的生意，天海商会都有人做，她没做的生意，天海商会也有人做。
像是天海的大型商业活动，类似进出口展会之类的，都会邀请商会参加。
这样的大型商会，当然不可能说每次选举都把六千多家参会的企业代表都拉过来玩一趟。
只需要有会长提名或者副会长推荐，然后参会的有投票资格的一百名商会会员选举，就能够遴选副会长。
票数超过一半，确认有效，那么这个副会长就成了。
毕竟和正会长不同，副会长的数量其实还蛮多的，目前已知的就有9个。
霍大佬就是天海商会的永久名誉会长。
陈先生目前是会长，但是他不干了，大抵也是个永久名誉会长
所以艾丽娅就觉得很儿戏——你们什么级别，我什么级别？
我合适吗？
是，我穿越之前，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小成就，也不是说没有这个人生经验。
可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在这边我好歹只是18岁的如花美少女吧？
我都还没到往脸上扑二斤化妆品的年龄，我是真的不合适。
司仪刚好正在介绍她的事迹——其实也没啥好介绍的——但还得是要给她脸上贴金。
艾丽娅听得那叫一个尴尬啊，恨不得大拇指扣地直接扣出个员工福利房来。
她赶紧走到台上打断司仪，拿出那张请柬。
背后的投票栏上早已已经写下蒋天艺的名字。
“承蒙诸位抬爱，也让我提个名，感受一下友好交流的氛围，谢谢诸位叔叔伯伯，重在参与！”
说着她亮出手里的请柬：“我这一票，投给蒋天艺小姐，感谢她之前为天海市的民生服务做出的贡献！”
把卡一塞，艾丽娅顾不上许多，赶紧溜之大吉。
刚准备拍手礼节性鼓掌的嘉宾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谁啊？
干嘛啊？
我不到啊——蒋天艺？
远处的霍大佬看得嘿嘿直乐，被推到他身边的陈先生则是眉头直跳。
蒋老板？蒋老板脸都黑了……
她确实有提名，但是她请某个副会长给她推荐的，算是人情交易。
而艾丽娅是谁提名的？
霍大佬和陈先生一起提的名！
这谁不得考虑再三要不要给个面子的事情，你艾丽娅弃如敝履，是几个意思？
要知道这两位大佬联手提名，很可能艾丽娅是能成事儿的。
毕竟副会长都已经九个了，也不差多一个两个。
再者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蒋老板就很了解艾丽娅。
等到艾丽娅体量再大一点，那就不是她需要天海商会，而是天海商会需要她了。
不然别人一问，哦，艾氏集团，我知道啊，她就在天海——你们天海商会有她没有？
这玩意儿就跟硅谷里以后找不到谷歌或者苹果一样，到底谁含金量更高，还真不好说。
现在艾丽娅这副模样，打的哪里是天海商会的屁股啊，分明是打她蒋天艺的脸！
霍大佬打趣道：“老陈啊，我说这孩子像谁来着？”
“……谁都不像，怎么还有这样做生意的？”陈先生哼了声。
作为当年从紫荆商界搏杀出来的大亨，霍大佬和陈先生都是那种勇争鳌头的性格。
你说我可不可以低调做人，那我当然可以。
但你说我在该露脸的场合像个怕羞的小姑娘——你瞧不起谁呢？
问题是艾丽娅也不怕羞，她就是嫌弃，非常嫌弃，觉得麻烦，不乐意。
陈会长嘴上没说，可心里保不住就在嘀咕了。
我这六千多家企业大家一起互帮互助，你都看不上，那你看得上什么？
霍大佬嘎嘎嘎笑了一阵，然后稍显正色，认真道：“所以啊，别觉得她是第二个柳守正，不一样的。”
艾丽娅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人脉关系，是因为她走的是技术为王的路子。
友商就是被她拿来砍的，要是柳守正，早就打蛇随棍上到处拉人情了。
当年支持柳守正的人里面，霍大佬算是友情提供帮助，并不看好对方的人品。
反倒是陈先生给予了大力支持，对对方寄予厚望。
甚至就连对方提出贸工技路线的时候，他还给对方站台，觉得这也是一时之选。
什么叫贸工技？
简单直白来说，就是以市场营销为主要导向的经营模式，主张先做生意赚钱，有钱以后再搞技术。
这很合情合理嘛，不赚钱我都活不下去，我哪里有钱搞技术？
在当年那个大量科技研发都需要靠拨款的年代，守正集团这样的企业创立之初目的就是为了搞到更多的预算。
所以当初的路线之争，很多大佬都在直抒胸臆，仗义执言，难说谁对谁错。
可是后来就变了味，贸工技变成了贸工工工——没有技术只有低端代工生产——最后甚至变成了贸贸贸。
连生产环节都外包了，说贴牌也好说低端组装也罢，出口转内销甚至骗补贴，怎么赚快钱怎么来。
陈先生三番五次劝说对方，却得不到理睬和改善，由此对柳守正失望透顶。
毕竟对方那种海量资源拿着，却只干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实在是不理智。
以至于在后来，同一时代的艾如龙起步之后，陈先生对艾如龙也不抱信心，觉得他是第二个柳守正。
对方曾经和他谈过关于加入商会并且寻求支持的事情，他只是礼节性地给予商会应有的帮助，私人方面免谈。
艾如龙也不强求，依旧去自己做事，一步步地做，直到最后在补全最后一块核心技术版图的时候飞机失踪。
没有人知道陈先生当初后没后悔过，他在公开场合也没怎么提起过艾如龙。
但是实际上，艾氏集团在天海市苦苦支撑的这么些年，是有对方的出力帮助的。
霍大佬这次把艾丽娅提溜过来，除了让她加入商会之外，多少也有点给老友补全遗憾的心思。
她爸当年雄心壮志，你错过了，他女儿你总可以亲眼看看吧？
陈先生就很冷漠，甚至有点抗拒。
因为你不能说很像就很像，我也得亲眼看看。
再说了，她爹当初三顾茅庐我都没松口，总不能你提一嘴，我就上赶着给她送优待吧？
结果现在一看，好嘛，根本不用我送。
人家压根就不待见咱！
老爷子顿了顿拐杖：“黄毛丫头——黄毛丫头！”
“嘘嘘嘘，小声点！”霍大佬都想要捂嘴了。
你私底下说就算了，给她听到怎么办？
那她真让食堂的厨子回去休假，自己被老妻管得死死的，还能去哪里蹭饭？
司仪好艰难地圆场了一阵，眼见这也不是个事儿，赶紧又把蒋天艺请过去。
“那么下面，我们请下一位被提名的企业家，蒋氏集团的董事长蒋天艺小姐，上台发言——有请！”
蒋老板再不爽，也只能挤出温和的微笑，礼貌且优雅地凑上台，双手按住发言台开始侃侃而谈心路历程。
艾丽娅溜溜达达走回来，不知道哪里毛了杯冰淇淋，吸溜吸溜地吃。
“丫头，你这是把蒋丫头架在火上烤啊！”
“是吗？哎呀没事啦，蒋老板天赋异禀，小事，小事……”
艾丽娅心说反正我的票已经给了，一张票可以写三个名字，我只写了一个，这还不够给面子？
霍大佬也不在意这些小事，他只是把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介绍给艾丽娅。
“来，这是你陈爷爷，叫人。”
“陈爷爷好。”
“嗯……”陈先生不咸不淡地打量着艾丽娅，越看越皱眉。
轻浮、稚嫩、不谙世事、柔弱可怜……
这样的孩子还是读书学习的时候，撑得起艾氏集团的家业？
但是一想到艾如龙和陆无瑕都没了，对方就算不出来也没办法，陈先生就又暗自叹了口气。
也是，谁不想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呢……
他顿了顿拐杖：“艾小姐，我和你父亲，也算是有一份交情在。”
“嗯……嗯？我爸？”艾丽娅一愣。
她爸哪怕活到现在也才五十，对方都一百多岁了，这俩还能有交情的。
不过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她还和霍大佬有交情呢，忘年交呗。
“你父亲当初说过，给天海商会捐一栋楼，你怎么看啊？”
“我没听说过。”
“但是你父亲答应的事情，总得有人做啊——要不，艾小姐你考虑一下，捐一栋吧。”
……抢劫啊？
艾丽娅咬着勺子，双眼茫然，下意识望向霍大佬。
霍大佬也不笑了，他看了看艾丽娅，又看了看陈先生。
“老陈，天海商会的永久物产选址，不是之前一直都没定下来吗？”
陈先生微微合拢眼眸，语气拉长：“没钱，怎么定？”
没钱？开什么玩笑！
六千多家企业的大型商会，谁没关系拿块地，谁没办法捐个十万八万零钱？
天海商会要是缺钱，那么大家也就别做生意，更别提什么商会内信息互通有无大家一起赚钱了。
之所以没定下来，原因其实很简单——有资格的让位，没资格的不配。
霍大佬自己就有资格，他说送一栋楼给天海商会，那就送了。
可是这么一栋楼，对他的名声来说有什么增益吗？
如果国内商界有五绝，那么他绝对在其中。
再刷天海商会内的阵营声望，毫无必要。
和他差不多的大佬，都没有刷这个声望，就是留给新人来做。
没资格的倒是想要刷这样的声望，比如说蒋天艺这种。
她搞个物业赠送给天海商会，她倒是想。
可是天海商会凭什么要你的？你谁啊你这么大脸？
出来混，要讲势力，讲背景，讲人脉。
好处也不是说送出去人家就收的，就像是《狂飙》里面一样。
还是卖鱼强的高启强，送个电视都得懂规矩。
未来成了强哥，才有资格通过强盛集团进行更高层次的利益输送。
艾丽娅现在等同于越过了刷资历的阶段，直接被陈先生抬了一手，从卖鱼艾变成了艾姐。
蒋天艺要是想要蹭到这种资格，怎么也得再过个三五年，彻底在商会这个小圈子里混熟悉了再说。
很显然，这是陈先生给艾丽娅开小灶了，他现在是会长，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霍大佬沉吟了几秒，居中调和：“丫头，你在东郊那边，不是有个研究所吗？”
“想都别想！”艾丽娅差点炸毛：“那都是我留给研发机构的用地！什么俱乐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蒋老板要在那边远远地建个商圈，艾丽娅还没啥好说的，顶多算是丰富地区配套。
可是搬个什么勾八俱乐部过去，真就把东郊研究所弄成东郊欧式风情小镇高档住宅别墅区是吧？
陈先生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正打算说点什么，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光是他，霍大佬和艾丽娅也同时扭头。
蒋天艺之前就已经说完了，但是没想到紧接着上台发言的，居然是柳守正。
霍大佬皱起眉头：“他还在商会里？”
“不然呢？”陈先生哼了声：“人家做生意，又不是打家劫舍，你不喜欢他，有人喜欢。”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不在乎钱了，就看不起小柳。
可是那么多中小企业，那么多生意人，总有和对方合作混口饭吃的，那就又是柳总。
与其说是他们捧对方的臭脚，不如说这才是红尘之中的妥协和生活。
甲方还讨人厌呢，可人家只要给钱，那就还是甲方爸爸。
柳守正先是说了一大堆又臭又长的套话，长篇大论讲得大家都快没有兴趣了，这才扔出戏肉。
他打算为天海商会捐赠一个永久的会馆，作为商会的物业！
商会的成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多少带着点茫然。
很显然，大家没想到钻进了钱眼里的柳总会这么大方。
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们最近，和天芯研究所达成了合作意向，要在天海东郊正式投产一个产业基地，打造天海市甚至是国内智能制造产业最高水平的展示中心！我想，诸位在聚会的时候，应该不会介意和我们的创新产业基地当邻居吧？”
说着他让人打开带来的文件，一个规划先进的产业园在大屏幕上亮了出来。
用地面积高达十二万平方米，建筑面积超过八万，总体规划分成abc三个区。
a区是生产区域，五万平米。
b区是研发实验室的区域，两万平米。
c区是行政办公、展示、生活的区域，一万平米。
这个项目的定位，是守正集团联合天芯实验室正式将技术投产，然后诞生的研发生产综合性基地。
十二万平方米相当于180亩用地，这已经是好大一块地皮了。
而且根据对方的展示，只需要一年时间就能够正式投产，年产值将超百亿。
大家顿时报以惊叹，这可是大手笔啊！
要是这个产业基地真的签约落地，那可是天海市几乎内定的年度重点建设项目之一了。
在这里面拿一栋楼给天海商会用，与其说是对方想要沾光，不如说是让天海商会也沾沾喜气。
以后大家有什么上下游产业链是能够和对方配套的，左边看看研发区，右边看看生产基地，事情就成了。
对方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秀肌肉，并且为以后整合产业链竖大旗嘛。
“我们这个产业园，在生态基地、绿能技术、绿色制造等方面，都秉承环保为主，绿色为主的理念。”
“园区以立体森林为设计目标，打造三维立体式生态绿化系统，构建以人为本，低碳环保的生态化基地！”
“太阳能屋顶光伏板、太阳能路灯、余热回收系统、节能玻璃、楼宇一体化管理等绿能技术，也会在园区得到应用。”
“此外，产业园还充分应用了我们生产线在绿色制造领域多年积累的低温锡膏制造工艺，该工艺改变了电子产品制造业十几年来的高热量、高能量、高排放的难题，每年可减少约3000吨二氧化碳的排放！”
艾丽娅掏了掏耳朵，感觉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微妙的东西。
什么制造工艺？
但是霍大佬和陈先生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地方，而是紧盯着对方地图上的规划。
很显然，他们知道的东西，比艾丽娅多，也比柳守正多。
天海市官方的规划，总不能是官方直接拍脑袋，需要参考各方顾问的意见。
技术方面的、城市规划方面的、商业发展方面的，霍大佬和陈先生这样的人就是商业顾问。
“东郊那边，官方是怎么规划的？”
“……研发为主，制造为辅，确实是打算构筑产业基地。”
实际上，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平时获得的信息能够透露出太多利益了。
城市规划是每个城市的重中之重，而一个城市的规划落到单个人身上，那就是一座金山银山。
最直观的就是拆迁，旧房换新房，起码都是翻倍的收益。
而更多的，则是成片成片的规划用地——拆迁一间房是几十几百万，那么一个产业园或者基地呢？
当初某个演小品的，知道地区规划消息之后怎么做的？
马上筹集了自己所有的资金，投资13亿拿下一块地，对外宣称要建设电影基地。
事情曝光，大家都笑死了，真不怕亏掉底裤啊？
可是三天之后，国内官方公布了国际旅游岛的开发计划。
一夜之间，各行各业的公司蜂拥而至，地价也水涨船高。
他拿下的800亩土地，仅仅只是三天之间就赚了7个亿。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飞机上兴奋得想要往地上撒一千万，好歹是被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