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那个家伙，死了？”
“嗯……”
叶天心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把一个手机和一本小册子放到桌上。
她之前去找那个疑似会金钟罩的家伙，虽然是找到了，但是后面的结果似乎并不太好。
“他之前是抢船上岸的，偷渡过来，刚才那些家伙是蛇头的人，想要弄死他，被他反杀了好几个。”
“……你没有参与吧？”
“没有，我只是跟在后面，他逃了一段距离，最后撑不住，死了，身上不但有刀伤还有枪伤。”
听到这里，蒋天艺反而松了口气。
在那些贫民窟，有枪的往往意味着是维持那些地方灰色地带秩序的家伙。
他们会把这些手尾处理掉的，十万人的贫民窟，每天进去的人和消失的人数不胜数。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之前在国内，被通缉的那个武疯子。”
“啊？”蒋天艺惊了一下：“他居然跑出来了？！”
“嗯，跑出来了，走的是紫荆那边的路子，他有门路。”
“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是武林高手？”
“他确实是少室山的人，但是是弃徒，当初偷学了金钟罩被师门发现，然后被赶了出来，他师傅不忍心，把金钟罩后面的法门都给了他……再然后，他就去闯荡生活……”
叶天心讲述了之前和那个家伙的交流经过：“他也是去找信猜的，不过是想去找信猜报仇，可惜了。”
“找信猜报仇？什么仇？”
“他的老婆被卖到这边，就是信猜他们干的，那个老板不过是他们的合作方而已。”
鬼脚刘，少室山体校当年的好学生。
但是因为年轻时候习武，性格逐渐变得桀骜，多次惹是生非。
后来觉得横练的功夫已经不足够了，悄悄跑去少室山的藏经阁里找到了金钟罩的法门，自己瞎捉摸练习。
偏偏他也算是个人才，仅仅只是凭借一本总纲，居然就练成了前四关。
只是在后来的好勇斗狠的时候，用出来了这门功夫，被少室山发现，当场捉住质问。
后来他老师惜才，以他不许外传为条件，将他名为放逐实际上是送走，外出闯荡江湖。
“金钟罩一共十二关，第四关仅仅只是钝口的刀剑劈斩，渐而转趋锋利，当利刃只能劈伤皮肤而不损肌肉时，方算成功，并不算惊世骇俗。”
“这还不叫惊世骇俗——真的能做到？”
“能，雄哥都能，他的铁布衫也有这个功夫。”
“你呢？”
“我不会被砍中，只要打不中我，攻击就是无效的。”
蒋天艺大为震撼，然后叫来崩牙雄，拿着把水果刀在他面前比比划划看怎么下刀。
崩牙雄一头雾水：“大小姐？”
“你能扛刀子？”
“……不能。”
“阿心说你可以。”
“啊这——”
崩牙雄心说我真是谢谢您了——这到底什么情况——扛刀子什么的又是怎么个扛法？
要是普通人挥刀，毫无章法那种，那他确实硬扛也不怕，绷紧筋肉也不过是皮外伤。
可要是换成个会用劲发力的高手来，一刀下去他和最紧致的牛肉能有什么区别？
非要说的话，大概牛肉切下去让人食欲大增，他身上血糊糊地让作呕？
大家都是血肉凡胎，超自然的功夫这种东西不存在的，大小姐你醒醒！
叶天心抿了口茶：“后来他下山，仗着一身本事在紫荆那边成了保镖，金钟罩也练到了第六关。”
“第六关是什么？刀枪不入？”
“那倒没有，第六关属于是一流高手，任何尖锥锋刃难伤，除非刺中练者的罩门、双目、双耳、口、下阴或重要穴道，方能致死。”
“那他是怎么……这么厉害，怎么被打断腿的？之前不是说他腿断了么？”
“一山更有一山高，金钟罩很厉害，但是要看在谁手里，也要看什么对手。”
要是在少室山几个守山武僧手里，那叶天心自己都没把握打进去。
就像是紫霄宫龙虎山这些有真传的地方一样，人家练了几十年的功夫，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
叶天心是新生代的巅峰不假，可真要算起来的话，也不过是个半步宗师。
停车场都能路过一个大宗师安先生，难保什么犄角旮旯不会藏着伪装成小白花的哥斯拉。
“金钟罩至少要练到第六关才能开始显示战力，第一到五关，市面上其实都有，不过那种是少室山散播在江湖的大路货，就是单纯的横练外功，属于是给他们扬名的本领。”
“我懂，奢侈品里面的入门款式，就是卖个标签而已。”
“嗯，毕竟金钟罩是内外兼修的功夫，只有外功没有总纲和吐纳调息的方法，一辈子都是二流高手。”
“那这个，就是总纲？”蒋天艺指着那本小册子，崩牙雄也瞪圆了眼睛望过去。
什么？金钟罩？！
江湖传言里面外功巅峰的超级无敌神功金钟罩？！！
“不仅是总纲，算是完整的后半部分，有内功，还有最重要的疗伤篇。”
“疗伤？那他怎么会死？”
“疗伤不是治疗外伤，金钟罩这种法门，前期抗击打能力都是挨揍挨打敲出来的，刀枪棍棒招呼，极其损害身体。”
疗伤篇的气血搬运和调息吐纳方法，能保护其在修炼过程中，不会被外功修炼所留下的暗伤损害身体，影响潜能。
要是能够勘破第十关，内气自生，几乎没有罩门，破而后立强化身体让人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可也没说被刀砍了被枪打了，biubiubiu一顿打坐就能够满血复活。
那是游戏不是现实，现实里面没有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先天高手都……嗯，应该也不能。
“所以这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啊……”
“看时代和环境，在古代就很厉害，在现代——他之前濒死都能反杀好几个打手，也不弱了。”
这种人在冷兵器时代，相当于随时随地自带一身铠甲。
要知道在刀剑的时代，有甲的士兵对没有甲胄的简直就是碾压。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在古代带刀事小，藏甲可是死罪。
像是武德充沛的大唐时期，藏甲直接和造反划等号。
嗯，今天阿妹你看也是深谙此道，持枪事小，藏重型防弹衣就是重罪……
金钟罩在古代就相当于是一身重甲，在现代也能够在街头斗殴或者室内冲突之类的环境立于不败之地。
“那个什么刘，没有练成后面的？还是怎么回事？他干嘛又来报仇？什么仇？”
“练成了，但是也没完全练成，他在紫荆那边认识了一个女孩，叫黄翠翠，在公司上班，他经常开着他老板的车去接送对方，后来就好上了，可是对方却有点拜金……”
之后在一次意外中，鬼脚刘的老板被人围砍，他为了保护老板被炸弹炸伤了右脚的筋腱，成了瘸子。
他老婆本身就是拜金女，在他养伤的时候和老板勾搭上了，和他离了婚之后给对方当情人。
鬼脚刘被老板赶走，可即便如此他当时都忍了——他刚去紫荆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落魄得很，是老板给了他饭吃。
这是恩，但是一条腿外加夺妻之恨，恩就挥霍光了，以后大家就是陌路人。
“鬼脚刘回到内地，这个时候金钟罩才成就第六关，领悟到内气，成为了一流高手。”
“可是这和他报仇有什么关系？”
“他老婆黄翠翠不爱她，但是他是个痴情种，拜金的黄翠翠不满足当老板情人，而是想要上位当老板的正妻，可问题是那个老板就是靠岳父起家的，不可能这么干，所以就安排手底下的人把她给直接卖掉了。”
于是这就有了仇，爱人被毁，杀心自起。
蒋天心不说话了，咂了咂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
这种事情吧，在当年的紫荆还真不少见，就连自己母亲和父亲之间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可现在还有人敢这么干——这么不要命的？
“卖到哪里了？”
“应该是泰南三府那边，经手的人就是信猜他们。”
“所以他已经干掉了他老板，现在又想找信猜报复……可是没救了，那个女的这辈子只可能死在泰南。”
泰北的话，秩序还算稳定，花点钱疏通一下关系，说不定还能够把人找到。
可是泰南三府——人家连暹罗的正规军都不鸟，在乎你一个生意佬？
蒋天艺不觉得自己能够大海捞针找到对方，这事儿就算是找信猜估计也没用。
信猜确实是管这些，但是他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会直接经手这些事情。
说不定是手底下马仔的马仔干的，这种事情又不可能留个档案发票之类的，怎么找？
可是叶天心却显得很认真：“我要去一趟，我答应了他。”
“你疯了？”蒋天艺瞪大了眼睛：“你要去帮他找？！”
“我答应了他两件事。”
“哪两件事？”
“一是把他老婆救回来，二是把两样东西带回去，这个手机交给官方，这个交还少室山。”
蒋天艺站起身，在原地踱步了几下，然后摇头：“不行，我不同意，你这和他没恩没仇，完全没必要！”
“可是我答应他了。”
“答应他——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我不知道，可能是一时心软？也可能是看他的样子太可怜了。”
叶天心回忆了一下，最后只能停留在对方让她赶紧走的那个画面。
『走，快走，这里不安全——傻孩子——快跑啊！』
“可怜？可怜的人多了！你都能帮得了吗？而且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要求，去泰南三府那种三不管地方捞人！他这是把你当枪使！”
“可是我答应他了。”叶天心回过神：“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
“你——”蒋天艺看着这张倔强的小脸蛋儿，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了艾丽娅。
不，应该说不想起来才比较奇怪，这和艾丽娅长一个样。
甚至就连这个性格都几乎是一样地抽象，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去做，可这么危险的事情你都敢答应的？
艾丽娅比阿心更蠢，阿心好歹是武林高手，有底气。
艾丽娅估计会点三脚猫功夫，可是天台上救个孩子都要被戳一刀的。
“路见不平，本身就要管的，我师傅教的就是这样，没有能力的话要独善其身，有能力的话，就要帮更多的人。”
“你有这个能力吗？啊？”
“我有。”
“……”
“是，你有，我知道你是高手，很厉害那种，打起来撞在车上跟车祸一样，结果人都没事，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去那边遇到的就不是江湖切磋——是枪啊！甚至还有炮！”
蒋天艺是见识过这些的，她当初在这边打拼过，甚至比叶天心更了解这里面的内幕。
“那些家伙敢和暹罗正规军打游击，那个鬼脚刘啊，就刚才那个，金钟罩铁布衫是吧，怎么死的？腿怎么瘸的？就一个炸弹，你猜猜泰南三府那边有多少炸弹？有多少地雷之类的东西？”
“我答应了他。”
“我——你——”
蒋天艺深吸了一口气，气得脸色发白，旋即又开始涨红。
叶天心赶紧扶着她坐下：“你血压又高了……”
“我要被你气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姨妈交代？！”
“我是有把握才答应的，而且我的功夫，讲求的是一个念头通达，要不然就会有心魔。”
“你骗人！哪里有什么心魔不心魔的？”
“真的有，具体的话大概是类似心情抑郁导致内分泌失调最后成为心理疾病——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鬼脚刘之所以疯了，不也是心魔么？”
这话一说，蒋天艺就又有点明白了。
难道说阿心不去做这些事情，念头就不通达，以后会变成那种偏执狂甚至是疯子？
“念头通达，你就要去刀山火海，你到底练的什么功夫？”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名字，不过很神奇的，真的，我师傅说练到大成，头发会变颜色，还能长寿。”
“练到七八十岁老了头发都白了，自然也就长寿了！”
“表姐，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我要做的，就像是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也会办一样。”
“你答应了保护我，然后现在就跑了？”
“所以我先把你送回国内，再去找黄翠翠。”
“你……哼！”
蒋天艺被这个倔驴气得不行，可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
哦，应该叫打不过，舍不得骂——自己做的什么孽？居然招惹了这么个小祖宗？
蒋天艺推开叶天心，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好片刻之后深呼吸平复心情。
“阿雄——”
“大小姐？”
“让约翰逊过来，来了之后去联络信猜手底下的那些人，信猜手底下有个负责地下黑拳的，叫他颂，你让约翰逊找到他，出钱跟他谈，走关系把买卖黄翠翠的那条线的人找出来，大家坐下来商量赎人的事儿。”
“好。”崩牙雄一听就懂了流程。
这种事情，放到以前紫荆的社团里，相当于找当家的双花红棍去出面当中介。
这种人是负责社团开拓的，上下都有面子可以讲，更重要的是这种打仔性子直，好谈。
搞后勤赚钱的都是老狐狸，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别的幺蛾子。
“阿心，你晚两天再出发，我让人联系泰南那边的朋友，帮你准备落脚点，你去接人可以，等我安排好了你再去，另外还有这个东西……这个是什么东西？”
蒋天艺没管那个武功秘籍小册子，而是指了指那个屏幕碎掉的手机。
那台手机是之前出的一个奢侈品手机，价值十多万的那种，蒋天艺之前就想问来路了。
“这是他老板的，据说里面有和人口买卖有关的资料，要交给国家。”
“他妈的，那他跑出来干嘛？啊？他不会自首啊！”
“他要报仇，这里面有很多渠道，他能够在这边上岸，就是走的这里面的某个关系。”
蒋天艺眼神闪了闪，听到这里要是还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那她也就别做航运生意了。
但是在深深地看了眼那玩意儿之后，她摆手让崩牙雄收起来：“封好，不要乱动，回去上交……”
“表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爸当初也有差不多的东西，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是手机，而是通讯录——你不要问了，这些事情不是好事，这些年我们集团已经没人操持这些航线，我也基本把这些东西剥离掉了。”
蒋镇雄可不是什么好人，能够招呼社团当街砍竞争对手艾如龙的大水喉，难道是个合法的企业家？
只能说商战这种东西，越深究就越是触目惊心，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才不是打价格战，而是打战然后压价格。
蒋天艺自认为不是好人，但是现在体量大了，没必要赚那种坏人才能赚的钱。
人都是惜命的，黑的想洗白，白的想要往上走，往上走的觉得不够高，最高的又觉得高处不胜寒。
为什么霍大佬能够有那么高的声望？
就是因为人家有钱，却不在乎钱，金贵的时候为了大义不惜身，能够往上爬的时候却又知足不逾矩。
等到大家都老了，他站在城门楼上，同行被骂成黄瓜，差的不是身家而是格局。
“这东西，有谁知道？”蒋天艺看了看那个手机，觉得不太保险：“那个鬼脚刘死的时候，有多少人知道？”
“起码当时周围没人，不过之前围殴他的那几个混混，被我赶跑了。”
“……小心为上，阿雄，让人去买票，最近的票，回国的无论是哪个机场都行，现在就走。”
“表姐？”叶天心有点不明所以：“我甩开了他们，没有人跟着我的。”
“他们根本不需要跟着，整个曼谷，全都是他们的人，你路上碰到十个人，可能就有八个要靠信猜混饭吃。”
说着蒋天艺拿出自己的备用机，将里面的信息全部格式化之后，磕坏屏幕扔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