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妮卡今天刚入职，看什么都新鲜。
她毕业之后就没上过班，要不是为了一点点私心外加母亲的鼓励，她还真没打算来朝九晚五。
可是现在来都来了，面试笔试都过了，那似乎可以期待一下自己的都市白领生活？
和她一起入职同一部门的还有另外一个小哥，但是后者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那种。
苏妮卡打扮得光鲜亮丽，职场女性的优雅风格拉满，就连高跟鞋都是新的。
小哥打扮得不能说是光鲜亮丽，也可以说是十分实用，人家入职直接抱着大纸箱来的。
箱子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苏妮卡看不懂但是似乎很有用的生活用品。
她就是有点没懂，为什么还有睡袋和牙刷的？
小哥很好说话，就是有点丧，也不知道那股子颓然的气质——或者说黯然销魂的气质，是怎么来的。
就明明二十多三十不到的样子，却给人四五十岁的‘沉稳’观感。
苏妮卡甚至脑补了一下对方秃头、条纹polo衫、金皮带扣箍起来的啤酒肚外加保温杯的模样。
就有点父辈的风范……
经验丰富小哥打了个哈欠，黑着眼圈面授机宜：“你这种风格，熬不过一个星期的加班就要毁掉，以后来公司还是尽量穿得居家一点，宁可多带一件衣服也好过少带，中午空调冷，晚上地砖冷，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备一条毛毯。”
苏妮卡眨了眨眼，多少有点被吓到：“那个，我——我租的房子蛮近的……”
“蛮近？”经验丰富小哥笑出了声：“你猜我上一个工作租的房子有多近？”
“……多近？”
“出门左拐步行三百米。”经验丰富小哥腾出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然后我一个星期回去两晚上，房租算下来日价格比我住酒店还贵，我在公寓里养了个王八，平时来不及回去就只能委托房东偶尔帮我看看，退租的时候房东好奇说我是不是富二代。”
“为什么？”
“要不然我干嘛要单独租个房子养王八呢？还就一只！”
“……”
“算了，一看你就是才毕业的，以后你就明白了。”
经验丰富小哥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我本来不想来这边的，结果我一个哥们儿——不对，一个仇人，他这几天简直是天天戳我心肝脾肺肾，我过来就是为了找到他然后揍他一顿！”
苏妮卡彻底不敢说话了，这位哪里是什么小哥，这得是大哥啊！
跳槽如同跳水，跨企业只为茬架，何等强者风范！
“本来我是干程序员的，你知道的嘛，程序员35岁之前不愁工作，35岁之后职业前途才会突然暴毙……”
他探头探脑地看着不同的工区的模样，寻找着公关部门的地盘：“但是我之前去体检，医生说我身体不行了，所以我换了个岗位，准备休息摸鱼一段时间，我以前的老板只会画饼，我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认真工作，坚决带薪摸鱼！”
苏妮卡踩着高跟鞋嘎达嘎达跟在他后面走，很是有种捂脸逃跑的冲动。
一想到以后要和这种强者一个部门共事，然后对方堂而皇之摸鱼把工作全都扔给自己，她就有点不寒而栗。
要不我去找主管打小报告？好像也不行，人家目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经验丰富小哥单手揽着箱子，费力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喂？”
『喂喂喂——你到了没？』
“我办完入职手续，你丫在哪儿啊？”
『嘶！这么勇？真来啊？我还以为你就是来看看！』
“看什么看，我就准备随便找个地方摸一阵，上次差点猝死……你们总部太大了，赶紧过来接我，我现在在……”
他左右看了看，瞄着一个牌子：“我在家电售后部门的客服部门口——哇，好多小姐姐啊！”
『兄弟跟你多说一句话，你去哪里摸鱼都行，别在那门口摸！更别乱说话！』
“为毛？”
『啧——等我！我马上来！马上！』
经验丰富小哥疑惑地挂断电话，不知道自己的老基友干嘛一惊一乍的。
说艾氏集团福利待遇好工作轻松是他，现在如临大敌战战兢兢也是他。
合着他精神分裂骗自己是吧？
苏妮卡也看到了那个部门的门牌，探头瞄了眼里面忙碌的景象，若有所思。
自己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工牌就是写的这里吧……消费电子营业部，家电售后客服……
好几分钟之后，金帆狂奔着冲过来，抢过自己兄弟的家当然后夺路而逃。
经验丰富小哥赶紧跟上，苏妮卡茫茫然像个呆头鹅，自然也是下意识跟了过去。
等到绕过了好几个长廊，金帆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什么意思？”经验丰富小哥左右打量着工作环境：“你坑我是吧！又来写代码？”
“这是我部门，你部门在走廊左拐到底的那块儿。”
金帆把他的纸箱子扔回去：“我还说你只是中午来蹭个饭，结果你动作倒快，这次你是搞前端还是后端？”
“我没应聘程序员。”
“吔？”金帆一愣，上下打量着自己兄弟：“那你来应聘的什么？”
“公关广告。”
“……哈？”
“你不会忘了吧？我在学校还组过乐队，选拔赛还得过奖的。”
经验丰富小哥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敲代码了，狗都不干！”
金帆想了想：“因为加班？”
“因为狗屎产品经理——还有老板——还有甲方——还有加班——主要是加班！”
他连奖金和延递收入都懒得要了，直接走人，就是因为实在待不下去了。
延递收入这种东西在如今的企业里逐渐增多，尤其是金融从业者，就像是吊着的胡萝卜。
比如说今年绩效好，那么公司给你五奖金！
但是延递——先给你两，剩下的三万年底或者明年再给。
明年拿到了剩下的三万，可是新的一年你绩效也不错呀，这次你有六万了，先给你两万，明年再给你四万！
这样吊着胡萝卜，员工想要跳槽或者怎么样，一想到还有一笔钱在公司里捏着，多少都就得犹豫一下。
而且金融从业的延递收入往往不止几万，几十万近百万的都不在少数，为的就是捆绑员工。
经验丰富小哥这次夺门而出，至少没要了十万块，但是和小命比起来钱算什么？
他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家里的王八——起码自己租房子得自己出钱，也没房东来照料一下……
“行吧，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金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来都来了，参观一下我们程序组？”
“这就是你们的地盘？”
“嗯，不过马上要改名叫程序部了，我们主管在疯狂拉人头，过几天估计得专门申请一个新的地方。”
说不定以后会霸占一整个楼层……
“你工位呢？”经验丰富小哥一看办公区的环境，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与其说是宽敞，倒不如说是空旷来得恰当，这环境说是什么清吧书咖都合适。
虽然他知道艾氏集团财大气粗，三栋大楼当总部，52层的甲级写字楼都不对外出租的，自己可劲造。
但是也没有这样给工位环境的吧？
“这就是我工位，你们办了内网权限领了工卡没？”
“领了。”
“那就好，先休息下吧。”金帆找了找，拽过来俩豆袋沙发，然后看了眼苏妮卡那打扮，还是没在这里坐。
虽然这里也可以，刚铺的地毯……
“算了，去休息室吧，刚好你们可以看新的员工手册。”
金帆带着俩人去他们程序组的休息室，苏妮卡一进去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游戏厅。
——为什么一个公司里面会有这种明显的娱乐风格的地方啊！
游戏机就算了，自助零食之类的勉强也可以理解，怎么这里还有街机的？
正在街机上打恐龙快打的是一个秃头中年男人，身边围着两个同事背着手看他玩。
“孙哥你行不行啊？”
“啧啧啧……菜，太菜了！”
街机里面的角色挂掉了，那个叫孙哥的人愤愤起身：“你来！今天你不能一命通关你请客！”
“来就来！”那哥们儿坐下去咔咔咔一顿按，一看就是高手。
苏妮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些不算同事的同事，试图学习一点职场经验，但是却好像哪里都不对。
当然啦，也不是完全都在摸鱼，也有一堆人挤在吧台那边写写画画，似乎是在争论什么系统什么os之类的。
虽然听不懂，但是似乎好厉害的样子……
“阿帆，这两位谁？”
“我兄弟，另外这个是——”
“你好，我叫苏妮卡，我是新入职的公关广告部门的。”
苏妮卡也很想问自己能不能赶紧去部门报道，就是说这画风和自己电视里看的不一样啊！
“哦，同事啊！”孙哥恍然大悟：“你们聊，不用管我。”
金帆介绍了一下这个中年男人：“孙哥，我们程序组的组长。”
“那个……你们不用工作的吗？”苏妮卡压低声音：“我怎么看大家好像都在玩？”
“要啊，我们现在就是在工作啊。”金帆随手拿了个老婆饼：“只不过目前没有需要跟进的项目，显得比较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