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在事情发生之后，她只会和什么撒旦恶魔之类的一起笑，而不是抱着谁叫玛莎。
——早干嘛去了？
同样的道理，在有‘自己人’背叛了自己，那她就要么反思一下自己干嘛了大家离心离德，要么是挽回。
光是在大雨里哭泣有屁用啊，而且雨还那么冷，突然降温没感觉的吗？
今天的天海市，被南下的冷空气袭击，气温骤降15度，一时之间寒风乍起。
提着牛头皮的艾丽娅下了车，看着面前的医药公司大楼，吸了吸鼻子。
冷，太冷了，就像是依萍问她爸要钱的那天那么冷……
周姨看到艾丽娅表情微妙，并不知道她在路上脑补了半个小时的苦情系剧情，还以为她有点紧张。
“冯总他——咳，大小姐你不用担心，还是可以拉拢的。”
“什么？”
“我说，冯总其实还是念旧情的。”
“不不不，周姨你误会了。”艾丽娅叹了口气：“我不谈生意，也不想说什么支持谁，我今天就是给冯叔叔送点吃的，小时候吃过两次，没什么印象，但是好歹记住了……”
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那里面是两份牛头皮。
小米辣白醋的蘸料额外装了两个袋子，这么多年来卖牛头皮的那几家商户并无什么变化。
非要说的话，也就是把包装升级了一下，以前是透明的塑料袋子，现在是塑料袋子里面加了个塑料食盒。
“……”周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或许在她觉得，艾丽娅应该在这个当口乘胜追击一下的，毕竟冯总目前似乎还有点摇摆不定。
可是艾丽娅并不愿意谈钱，谈钱干什么？谈钱伤感情！
大家还是谈感情吧，谈点真正能打动人的。
“我感觉我们正在失去一些美好的东西，善良、温柔、体贴这些属于我们人类美好的本质，好像正在慢慢淡化。”
艾丽娅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有酒吗？忘了买了。”
“有。”周姨转到后备箱，打开之后提出来两件酒：“这些够吗？”
艾丽娅瞄了眼，许是为了应酬备下的，这些酒包装异常奢华，珠光宝气，一看就不便宜。
艾丽娅于是摇了摇头：“周姨你等我一下吧，冯叔叔不爱喝这些的。”
她转到旁边的一家超市，花了几分钟提了几瓶啤酒走出来，大绿棒子在口袋里叮哐叮哐响。
周姨眉头微微一皱：“这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冯总他——”
“没有冯总。”艾丽娅很认真地纠正面前的这位周总：“你们一个是我姨，一个是我叔，我妈妈把你当妹妹看，我爸爸把冯叔叔认作契弟，我今天也不是来谈什么生意啊合作的，我就是来找冯叔叔玩的，我带什么重要吗？”
艾丽娅觉得自己就不该带东西，反而应该去冯叔叔家里找吃的，他不得给自己提前准备个半吨各式零嘴？
周姨是个感性的人，闻言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的模样，不再多说，只是伸手过来帮忙。
“我来吧，以前我和阿姐一起去买菜，都是我提的……”
艾丽娅自无不可，迈步走向大楼，周姨看着那背影，好片刻之后才抬步跟上。
“真像啊……”
……
……
“冯叔叔——”
艾丽娅一路问来问去，这才找清楚门路，闯进‘冯总’的办公室。
后者被吓得一抖，端着的茶杯里清茶肉眼可见抖出来半杯，表情上的纠结肉眼可见。
“啊——那个……我……”
黑面金刚一样的光头带恶人看到来人赶忙起身，擦了擦手，手足无措地想要擦身上，又似乎觉得不重要。
他看着艾丽娅，顿了好半秒才挤出温和的笑容：“艾小姐……”
艾丽娅站在门口，和他对视之后眨了眨眼，拱了拱手：“冯总，是我来错了，我找我叔叔，可是他不在，告辞！”
说罢少女转身就走，半点不带犹豫的。
藏在洗手间里的卫总转出来，推了一把发呆的冯总：“傻站着干嘛？叫人啊！”
冯总一拍大腿：“我真™——唉！”
然后赶紧追出去：“艾小姐……不是，大小姐！小娅——等会儿等会儿……”
艾丽娅这才停在走廊里，回头打量着这位因为烧伤所以表情自带僵硬姿态的光头佬。
“阁下哪位？”
“我是冯不弃啊！你冯叔叔——”
“我冯叔叔见到我可不会叫什么艾小姐。”
“这……咳，这么久没见，主要是……哈，哈哈……”
艾如龙夫妻失踪之后，第一时间将艾丽娅保护起来的是安姨。
那个时候的安姨强硬地隔绝了几乎所有外界探询的目光，包裹十八股东在内也不允许过多接触。
这种做法某种意义上确实是保护了那个时候情绪敏感到了极点的艾丽娅，但也生分了她和这些叔叔阿姨的感情。
可是转头想想，那个时候她才几岁啊？不生分这些感情，她难道又能掌握住什么吗？
应该说恰恰相反，她不露面不接触，那么那75%的股权有雷凡在内地一批人代为管理运作，就稳如泰山。
嗯，艾丽娅越是了解雷总就越是不了解雷总——自己老爹怎么挖出来这么一个满天赋小号的？
她怀疑雷总是不是被大宇宙意志给加了什么buff，只要是和商业有关的，自带100%能力补正之类的……
毕竟能够把一个金融保险部门硬生生干到七张牌照拿满，这已经是大满贯级别的成就了，还没算每年不计其数的现金流支撑，这种大佬说好听点是四巨头，说不好听的那就是艾氏集团何德何能留着这么一个打工皇帝？
相比起来雷凡雷丞相，十八股东的能力就逊色很多，在艾如龙时代就占了一个忠诚。
忠！诚！——충！성！！
听着有点像是五共，但是明显不如五共劲儿大……
艾如龙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除了股权之外没有留下正式的书面遗嘱，这确实是满糟心的事情。
所以艾丽娅完全不怪大家站队不站队的，她甚至觉得十八股东兜兜转转都还是在老艾家内部选人，已经忠不可言了。
这还不够？人家没跳反到集团外面的大好天地，非得跟着这艘破船一起沉，这还要求人家做更多？
我艾丽娅这还没上位呢，人家能做什么？
所以艾丽娅只想谈感情：“你是冯叔叔？”
“……我是你冯叔叔。”
“那吃东西。”艾丽娅把手里的塑料袋塞他手里：“小时候你老是拿这个来逗我，我又吃不得辣，一吃就哭，你还记得吗？”
冯不弃怎么可能不记得，就因为老太太是大哥的亲妈，他当众磕头都心甘情愿，这么重感情的人，大哥的亲女儿他还能忘了？
可问题在于孝顺这方面他有经验，怎么哄孩子……
呵，咱冯总至今还是单身。
几个人于是又转进办公室，周姨一抬头：“卫总？”
“啊，周总，我来找老冯喝茶。”
艾丽娅探头出来：“卫叔叔？”
“大小姐。”卫总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当初卫总在艾如龙手底下是管人事的，脾气温和看谁都是笑眯眯的，被戏称为弥勒佛。
不过相比起当初那个胖乎乎的卫叔叔，现在的卫总看起来瘦了好几圈。
几人坐下，卫总把那套茶具搬起来摆在了一边，看着那打开的几盒卤菜直搓手。
“好！这个好，嘿嘿……”
冯总翻了个白眼：“老卫他前几年因为三高住过院，他老婆限制死了他不能乱吃东西。”
“我早就好了！平时吃点有什么问题？我就在你医院个个月体检你不知道我的身体？”
“你跟你老婆说，体检报告没用，她让你吃你才能吃，她信了才算是好了。”
“唉……”
两人拌着嘴，艾丽娅看着手里的塑料手套只嫌弃：“怎么没给牙签的啊？”
牛头皮不给牙签，那还有灵魂吗？简直就跟蘸料没有白醋一样不行！
于是又是一阵天翻地覆找牙签，等冯总从外面找到了，卫总已经开始就这卤菜对瓶吹了……
“诶！你们不等等我的！！”
周姨优雅地看着这俩老弟，不自觉也露出温和的微笑。
当初大家忙完也是这样，店里面晚上收了东西，大家一边盘账一边吃点什么，聊一阵天南海北。
艾丽娅在旁边听，闷着头也不说话，等到这仨聊开了，不自觉把话题转到现在的集团了，她这才抬头。
“冯叔叔，我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
“……”
大家一时之间全都沉默了下来，周姨是不知道具体所以有点疑惑。
而冯总和卫总则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有点拿不准该不该说实话。
“大小姐，老太太毕竟老了……那个……”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艾丽娅擦了擦嘴：“冯叔叔，柳助理是我的人。”
冯总先是一愣，然后一顿，最后一惊，那僵硬的脸上硬生生震出了几分错愕的表情：“什么？！”
“治疗方案我看过了，也托人问过，没有任何问题，非要说的话就是有点过度医疗……”
她想了想：“按照那种治疗方法，三个月时间花三百多万，有必要吗？”